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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杯子

空杯子

序幕

秋叶看着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,坐在书桌前拿起一支水笔,继续开始构思新的小说的素材。

二十岁的夏风秋叶,梦想成为一名职业小说家,但是这条“成为职业小说家”的路,对她来说仿佛异常的漫长。由于找不到好的素材,她的小说一直得不到别人的赏识,而随着年龄的增长,她放弃这个梦想的念头也逐日强烈。

许久之后,脑袋一片空白的秋叶放下了水笔,伸手去拿放在书桌旁的杯子,欲轻抿一口咖啡来让自己冷静一下,才发现杯子里早已空空如也。

“妈!家里还有咖啡吗?”秋叶用慵懒的声音朝客厅叫了一句。

一段沉默之后,秋叶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,伸了一个懒腰,打一个哈欠后心想:果然,刚睡醒什么思路都没有啊!

“叮咚!”

一阵清脆的门铃声让还处于神游的秋叶顿时清醒,虽然她还没开门,但大致已经知道是谁了。

秋叶稍微打理了一下头发,打开了房门。果不其然,一名熟悉的男性站在门口:穿着休闲的家居服,五官端正,性情友好温柔,身高大约一米七五左右,黝黑的头发下两只晶莹剔透的眼睛,那挺立的鼻梁仿佛就是画龙点睛,直接给他添了几分帅气。从相貌来看他应该有二十多岁吧。他的衣着一贯很简朴,不过明显是有打理过的。

他稍微朝秋叶家里看了一下,又看着秋叶一身睡衣,有点害羞地问了一句。

“你家里没有人吗?那我就不进去了。”说完,他转身准备离去。

“没事呀!进来正好陪我聊聊天。”秋叶从他背后用她那纤细的手抓住了他的衣领。

“嗯……那打扰了。”

“他”指的就是秋叶的邻居冬树。一年前,自从秋叶和她母亲搬到这里居住,他就经常来问候,与秋叶和她母亲关系一直也不错。因为秋叶是独生女,再加上冬树看上去年龄比她大,所以秋叶十分亲切地叫他“哥哥”。

“哥哥你要喝点什么?”

“叫我冬树就行了。不用,我自己泡好了咖啡。”

“听说呀,经常喝咖啡的人工作压力都挺大的哦~”

秋叶与冬树坐在客厅桌子的两边,桌子上放着几个未装水空杯子。

“还好吧……”冬树一副“被猜中”的表情,秋叶也注意到了这点。

“哥哥果然工作压力很大,要注意休息啊!”

“谢谢,话说你小说写得怎么样了?”

“没什么题材啊,感觉遇到瓶颈了。”秋叶右手托着腮帮,一脸苦恼的样子,十分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,也仿佛在暗示冬树“给我一点建议呗”

“素材的话,如果用亲身经历改编搞不好可以更好地融入感情哦。”冬树用温柔的话语伴随着灿烂的微笑答复,给人一种十分亲和的感觉。

在这闲暇的时光,秋叶与冬树的聊天让她打起精神。不知不觉,一个小时过去了,冬树打了一个哈欠。

“我有点困,今天先回去了,你也要注意休息,别太累了,再见。”说话途中,冬树的视线十分令人在意地一直停在桌上的那个空杯子。

“再见,经常来哦!”秋叶关上房门,陷入了沉思━━亲身经历吗?真的好表达感情吗?

第二天清早,秋叶在床上准备睡懒觉,却遭到了母亲无情的呼喊。

“秋叶!今天快点!”

“什么事啊?”秋叶睡眼朦胧,意识也十分模糊。

“去一下医院。”

“医院。医院?医院!!”秋叶从床上蹦了起来,不知为何,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……

清风犹如流水般洒在草地上,卷起一阵宛若涟漪的草的摆动,温暖的阳光偷偷地融入这阵清风,抚摸着大地的同时也在复苏万物。新的春天来了,万物都在肆意地摆弄着身姿,但是不如意却在这美妙的景色中悄然而至。

秋叶紧紧地牵着母亲的手,走在去医院的路上。不明所以地突然被母亲带去医院,心中必定平静不下来。秋叶怀着疑惑与恐惧走进了医院,医院对她来说就像一个恐怖的黑洞,将秋叶吸入那无尽的黑暗。检查之后,医生的话语句句似剑一般深深地扎进秋叶的心。

━━夏风秋叶女士得了一种严重而且罕见的病,目前看来应该是遗传病,建议在一个月后立即动手术,不然会有生命危险。由于这样的病例比较少,再加上传染性极强,所以手术的风险可能比较大,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,请家属前提前做好心理准备。

回家的路上母亲仍然握着秋叶的手但却感受不到一点的温度,冰凉冰凉的,仿佛在冬天抓着一捧雪。母女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,表面平静,内心早已陷入了深渊。“温暖”的春风凛冽地吹打着母女的脸颊,带走了秋叶的希望。秋叶行尸走肉般在“充满生机”的路上走着,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,就像一个空荡的杯子,只剩下了一个躯体。

到家后,母女仍然一言未发,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房间。秋叶在自己的房间连一点泪也流不出来,但是她听到了另一个房间的哭喊,那是来自母亲的撕心裂肺的哭泣。此刻的痛苦,能够体会到的只有秋叶:

一年前,父亲得了一场重病,声称十分少见,传染性极强。因此,医生在动手术的时候缺乏经验,又十分小心怕传染,手术最终失败了。父亲永远离开了秋叶母女。勉强抹去自杀念头的母亲为了摆脱痛苦便决定远离家乡,搬到这里居住,也碰上了好心的冬树先生,让她们逐渐忘记了丧父的痛苦。但是,谁知,如今又……

秋叶这一天,什么事也没做,话一句也没说,泪一滴也没流,安静地躺在床上,仿佛在等候一个月后的命运的审判。

次日,秋叶睁开眼,从床上爬起,仍然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,她在卧室里游荡,生活没有了目标,整个人变得非常地空虚无助,脆弱的生命之花也在不经意中凋零,正值如日中天的秋叶已经被这残酷的现实击垮。

不知不觉,一天就这么过去了。夕阳西下,秋叶坐在窗前目睹这般美景不禁感慨:“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”在夕阳的余晖的映照下,秋叶那坐在窗前的身影显得无比的落寞及苍凉。

她躺回床上,闭上双眼,准备迎接新的一个绝望的日子……

痛苦也好;快乐也好。时间总在流逝,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,动手术的日期也越来越近。十天后,就要动手术了。窗外,小鸟欢快地歌唱,孩子们互相嬉戏。看着这般风景,秋叶第一次落泪了,手中紧紧抓着那个空咖啡杯。

“叮咚”

秋叶急忙擦干自己的眼泪,冲出去打开房门。

“冬树呀!进来吧。”

“!”

冬树走进房里,先问了一句。

“发生了什么吗?”

秋叶可能意识到自己的泪痕比较明显便回了一句。

“我刚才撞到脚了,好痛的……”

“一:你的脸颊上明显的两道泪痕,大概是长时间哭形成的,而不像是短时间的痛感刺激出来的。二:你母亲的拖鞋,表明她在家,却不出房间。最后一点:这是一年来,你第一次叫我‘冬树’,而不是‘哥哥’……到底发生了什么?我会尽可能地帮你。”

“十几天前,妈妈带我去见医生,医生对我说……”本想隐瞒的秋叶,对冬树倾诉了所有的事实。“我就要死了!无所谓……了啊!”她再也无法忍受痛苦

冬树走向客厅的桌子旁,坐了下来,拿出桌子上空杯子与自己泡好的咖啡,将咖啡倒入杯子,在刚好没入一半时停了下来。略显平静,却又含泪抚摸着秋叶的头用温柔的话语对她说。

“形容一下这个杯子吧。”

“有一半是空的。”

“悲观的人会说你这句话,而乐观的人会说‘有一半是满的’。不要总是看着自己目前的生活是多么空虚,为什么不想想你的未来可能是充实的呢?没有人能肯定未来会发生什么,一切都会改变的,既然没有发生,就不要……”

“我的父亲就是这么死的啊!我的命运就是这样,十天后,我就会死在医院,永远地和妈妈告别,死就死了无所谓的啊!”秋叶说出了违心的话,随后她感受到了一个温度,那是来自冬树的。

“一切都会好的!”冬树紧紧地抱住了秋叶,秋叶顿时震惊了,平时镇定无比的冬树,现在居然大滴大滴滚烫的泪水落在秋叶的肩膀上。“求求你了,我真的再不想失去任何人了,我还想看你的小说,我还想听你叫我哥哥,答应我…答…应我,这距手术的十天,不要有其他念头,好好活下去!这是我对你最自私的要求了……”

秋叶什么话都没说,只是点着头。她向冬树递了一个早已湿透的手帕。

“眼泪擦了吧!我可不想见到哥哥哭哦!”随后,她露出了灿烂的微笑,冬树终于又听见了她久违的的笑声。

冬树走后,秋叶冲回房间,抓起了水笔,坐在书桌前,想到冬树之前说的话━━亲身经历改编可以更好的融入感情。刹那间,思绪如泉涌。

“我有灵感了,我要把自己融入小说里,将父亲的死的痛苦、母亲摆脱自杀念头的喜悦、自己对病痛的难受挣扎、对生活的绝望到重燃希望,以及对哥哥的感情融入进去。这十天,我一定可以写完这篇小说。”顿时秋叶感觉生活有了目标,渐渐有了对生的希望。

“毕竟我答应了哥哥呢!等等……”秋叶把头埋进了枕头。“啊!哥哥刚才抱我时,我太害羞了连话都说不出,没说‘答应’啊!完了完了!我怎么没抱上去呀::

>_<::> 终于秋叶又变回了那个活泼、开朗甚至有些幼稚的女孩子。

次日早,母亲推开秋叶的卧室门,温暖的阳光充实了整个房间。

“你什么时候起床的?”母亲见秋叶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,激动又开心地问到,“你感觉好一点了?”

“刚起床不久,我要写小说,难得有素材,趁趁手术前赶完!”

秋叶回复了开朗的声音,也让母亲觉得轻松了一点。笑容是会传递的,母亲默默地关上了房间的门。

“那你加油!我不打扰你了。”

随着时间的推移,手术的时间越来越近。八天、七天……两天、一天,秋叶却丝毫不感到害怕,因为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她背后,推动着她。明天就是手术日了,这是手术前最后一个傍晚:

秋叶坐在书桌前,透过窗口向外凝望着、享受着,不禁入了迷

━━火烧般的落日渲染了一片橙红的天空,夕阳伴随着黄昏的红晕在逐渐没入视线尽头的地平线,落在了一片余晖之中,消失在了那海天交界之处,带来的是一阵恬淡与一片幽静的夜空。

深邃的空中镶嵌着几颗星星,它们互相传递着光芒点缀着这孤独的星空,让天空不再感到寂寞。皎洁的月光如流水般泻在云层上,轻盈。一阵悠风吹散了淡淡的云层,使其附着在上的月光若烟般飘散。云烟秉一缕清风,感受一缕悠我的飘容。借一缕风清云淡,饮一盏清然飘渺,和一曲人倚孤楼,品一种月光如水。蓦然回首俯视月下人间,早已灯火阑珊。惋落花无声,惜流水无情,可怜这轮明月不食人间忧欢。

秋叶颇有感慨━━我还能再看见这如梦似幻的美景吗?

秋叶走出了卧室,走向了母亲的房间。

“妈,我的小说写完了。明天就要动手术了,无论手术结果如何,请帮我把这篇小说发布了,这是我的希望。”

她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。

“秋叶呀,我问你个问题:你紧张吗?”

“……”

秋叶躺在了手术台上,心跳在剧烈的跳动。紧张感就像一滴墨滴入一杯清水一般逐渐漫延开来,侵噬着秋叶的全身。秋叶深吸了一口气,闭上了双眼,不久便传来一股麻痹的感觉,全身失去了知觉,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。但是她知道那来自命运的审判━━手术,开始了……在打了麻药之后秋叶进入了睡眠,她心中仍然能感受到母亲祈祷的声音。

随后,她做了个梦

━━秋叶梦见了她的父亲,父亲躺在病床上,虚弱的手抚摸着秋叶那早已被泪水浸湿的脸颊。

“爸!……”秋叶拖着嘶哑的声音,低声呼喊道。

“没事的!你看不是还没动手术吗?一个小时后的手术完,我们又可以见面了,这只是小病,夏风啊我和你说,你虽然是个女孩子,但是你要坚强,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放弃生的希望。沉溺于水底还是能看到水面的一丝光亮,没有夜晚哪来的白天?努力寻找那来自黑暗的光明,不好好活着怎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?夏风,听话,活下去,一切都没问题。”

秋叶目送父亲进入了手术间,谁知这一别,竟是永别……

梦醒了。

几滴滚烫的泪水滴在了秋叶的脸颊上。

秋叶缓慢地睁开她那空灵的双眼,清澈的瞳孔就宛若一片无风的平静的湖面。第一个映入秋叶眼帘的就是母亲那哭得不成样的脸庞。

“妈……?”

母亲的泪水如泉水般涌出以至于无法回答秋叶。

“手术……成功了?”

母亲的沉默表示了问题的答案。母女俩紧紧地抱在了一起,激动中仍然带着不敢相信。

“妈!妈!我…我…活下来了!”秋叶再也无法控制泪水。

空荡的医院里,两人的身影融合在一起,哭泣的声音在无限回荡,当然,这不是悲伤的哭声,这是一种令秋叶从未如此幸福的哭声。

是的!

秋叶

活下来了。

尾声

两周后。

沐浴着上午的阳光,一名少女正在路上奔跑,享受着清凉的微风,也让她不感疲惫与炎热。她的心情格外激动,以飞的速度冲回了家,撞开家门朝客厅里大喊了一句。

“妈!”

“秋叶呀。”

“妈!我的小说出版了!”秋叶冲进家里,已经开始欢呼雀跃。

“知道啦,我都看过了。话说你真大胆啊,竟然在小说里向冬树先生表白,主要是连人物的名字都没变……你呀你唉!”

秋叶顿时涨红了脸。

“哪里!我写得很含蓄,不…不算表白!”

母亲看着秋叶,用最慈祥的笑容对她说。

“秋叶啊,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事情了:一周前,冬树先生来找我说了几句话,应该想让我转述给你,他是这么说的

━━我的人生就像一个空杯子,空虚、孤独、寂寞,直到我遇见了夏风秋叶。两年前,我的一家遭遇车祸,也不知是万幸还是不幸,就我活了下来,自从那时起,我便变得空虚,生活没有目标与陪伴,甚至希望我那悲惨的人生赶紧结束,但是直到那天,你们搬家到我家旁边,我遇上了秋叶……她亲切地叫我哥哥,并给予我陪伴,我的人生就像往空杯子里加上少许水,慢慢充实起来,而让它变得充实的人正是秋叶。是她,让我在失去所有亲人之后重新感到亲人般的温暖,是她让我在黑暗时见到了光明,是她,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,正是她,给了我一条新的生命……所以当听到她要死时,我真的无法忍受那再次失去亲人般的痛苦,我只想让她好好活下去,不要放弃写小说的梦想。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。美好事物的产生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,但生活并不会因为消逝而变得空虚,那些事物消逝的同时,还会有更美好的事物重现。她是我不及的梦。

他就是这么说的”母亲停了下来。

“哥哥对我也……”秋叶捂住了嘴巴,眼泪又一次浸湿了眼眶。

母亲没回答秋叶,继续说了下去。

“秋叶呀,还记得那天我无缘无故带你去医院吗?冬树先生有一天来我们家,但家里就你一个人,害羞的冬树准备回家,你就从后面捉住了冬树,他就是从那时感觉你的手的异样,便打电话给我让我带你去检查,果不其然!这就是我带你去医院的原因。话说,冬树为什么懂这么多?他就是医生呀!应该说他是我们这个地区最好的医生。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手术那么顺利了吗?因为正是冬树先生给你动的手术呀!他手术时十分专心,也知道你的病传染性极强,但他只想让你活下去。最终,手术十分顺利,你活下来了,但冬树先生感染了你的病。冬树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,再加上找不到更好的医生给他动手术,两天前,他过世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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